小森

循此苦旅,以达繁星。

【逸真】失明(下)

OOC注意,三无,瞎写,慎入。

(上)

“我两眼合上失去什么,是与非也掠过,别固执到问一切为何。”

03

太医来时,风天逸已洗漱更衣,他屏退侍者,包括羽还真。这是他向来的习惯,见太医时会屏退所有人,从前没有羽还真,他虽然很少病,但病时召见太医,若羽还真在,他不会让羽还真离开,可今非昔比。羽还真与侍者们离开了寝殿,关上了门,给太医和风天逸独处。

 

太医依旧询问了几句近况,微乎其微叹了一声,自他学医以来,从未见过这样的疑难杂症,几乎是无药可医,千斤药下了肚,也不见半分好转。风天逸失明后耳朵是越来越灵,他听见那声叹息,便知状况,或许他这一生都要在黑暗中度过。

 

越想越怕,他忽然怒喝道:“滚,给本皇滚!”

 

长袖一拂,打翻一侧香炉,香炉倒在地上,发出极大的声音。站在廊下的羽还真正望着雪走神,听见那声怒喝与香炉倒下的声音,心下一惊,小跑到寝殿门前,打开门后便看见这一幕,太医跪在风天逸眼前,香屑落在地面上。羽还真走近弯腰拾香炉,低声对太医道:“你先走吧。”

 

太医这才走了,待他直起腰,风天逸怒气不减,问道:“谁让你进来的?”

 

羽还真放好香炉,道:“我怕陛下有什么闪失。”

 

风天逸笑得极嘲讽:“我还能有什么闪失,不过是看不见罢了,还能坏到哪儿去。”他一顿,又道:“亦或是,你想看我有什么闪失?”

 

风天逸总是能曲解羽还真所有的话,他始终无法相信羽还真。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再相信羽还真,那个让他眼睛失明的人。

 

羽还真一时间不说话了,叫了侍女来打扫香屑,不再说什么。思绪万千,他想到了很多,他或许日后都要受风天逸的不信任,他不再相信自己,就连递上的茶,风天逸都会认为是下了毒的。

 

这太难受,如鲠在喉。

 

那件事,那件事若是没发生,风天逸就不会狼狈至此。每当羽还真心里浮起一点点的委屈和抱怨时,他总是能想到那件事,想到风天逸从眼里流出来的血和雪凛笑得张狂的模样。

 

如雪凛所说,或许羽还真真的就是个傀儡。

 

雪家灭门并不能给羽还真和风天逸之间缓和多少,任凭风天逸知道羽还真由始至终都是被利用的,毒不是他下,计谋他不知情,可那碗药,那碗药是他亲手端给自己的。

 

这就够了,足够摧毁风天逸对羽还真的一部分感情了。

 

侍女把香屑扫净,离开了寝殿。寝殿只剩下二人,羽还真道:“我和你出门看看吧。”

 

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段话,羽还真就像是在和从前的风天逸对话。就好像是今日的天气很好,出门走走吧。

 

风天逸却依旧咄咄逼人:“我这双眼能看什么,看雪,看宫殿,还是看你?”

 

羽还真强撑着一个笑:“出去走走对身体好,我让人去熬药,回来时就可以敷药了。”

 

风天逸笑了,话中带刺:“药,我还要药来做什么,也治不好我这双眼,还不如就这样了,再敷药也是折磨。”

 

他话刚说完,便感觉到风天逸握着他的手腕,像是要拉他起身。羽还真说得轻:“走吧。”

 

风天逸不再拒绝,站起身来,任由羽还真扶着他。羽还真扶着他走到长廊,让他面对庭院,羽还真笑着道:“早起大雪覆了满满一地,你应是知道的,从前你也见过王宫白雪皑皑的模样。”

 

风天逸没说话,听着他说下去。羽还真语气温柔:“王宫没有改变,不过是树枝变得光秃,鸟雀都飞走了,静得不成样子。”他缓慢道,“风天逸,这一切都没变。”

 

风天逸接了一句,语气里有着讽:“谁说都没变,你不是变了吗?”

 

羽还真一怔,神色黯淡,风天逸看不见,于是继续说下去:“我本该可以看着这王宫,而不是让你说出来,我比你更清楚,何须你在这一字一句告诉我。”

 

羽还真淡淡道:“是我多此一举了。”

 

风天逸又道:“带我回去吧。”

 

羽还真扶着他回到了寝殿,风天逸由始至终都是如此淡漠,做什么说什么也都缓和不了这段关系。羽还真阖上门,长叹一声。

 

羽还真抬头看着阴沉的天,眼眶泛红。

 

他往住所走去,听见几个侍女围在一起谈论,起初他是打算忽略,可他听到了眼疾和失明,于是他站在柱子后偷听。

 

一个穿青色的侍女说道:“羽皇眼疾可还有救?”

 

另一个穿粉色的侍女一副严肃模样:“我看呀,难,都治了一个月,不见好转,或许是无救了。”

 

青色侍女叹气:“可惜羽皇,年纪轻轻,本该是大有前途的,如今……”

 

粉色侍女神秘兮兮地说道:“这倒不至于,前几日我出宫时听到有人说,有个巫术,或许有效。”

 

青色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袖:“哎,南羽都不信这些,你可别胡说。”

 

粉色侍女撇撇嘴:“是他们说的,要是真的,如果有人愿意一试,或许羽皇还有救。”

 

青色侍女又道:“可谁愿意呢,冒险的事儿,还不知真假呢。”

 

二人又扯了几句,便分开了。

 

粉色侍女刚走没几步,被羽还真拦下了,问道:“什么巫术?”

 

04

南羽都不信巫术,巫术向来是邪恶的东西,盛行在小村庄里,被人视为肮脏的法术,只因手段不高明,而且还需要代价。

 

偏偏羽还真愿意付出代价。

 

粉色侍女在确定羽还真不是来惩罚她的后,她长舒一口气,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同羽还真说了。羽还真点点头,再三承诺自己绝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,更不会供出她,那人才放心走了。

 

羽还真找到雪飞霜,雪飞霜惊讶羽还真居然来了,请他坐下,刚想去亲自泡一壶茶,被羽还真拉停:“姐姐,我此次来,是与你商谈一件事的。”

 

雪飞霜看出他的严肃和认真,便坐了下来,问道:“什么事?”

 

羽还真却道:“不,应该用告知比较合适,我已经下定决心。”

 

雪飞霜打心底害怕,她还没见过羽还真这样,急急问下去:“你倒是说呀。”

 

“你知道巫术吗?”

 

“我当然知道,你要去学还是……你要用?”

 

“风天逸能恢复的唯一办法,或许就只有巫术了。”

 

雪飞霜满脸惊讶,她上下打量羽还真,没有想过她的弟弟会做出这个决定:“你你你,你不是吧?”

 

羽还真眼底坚定多了几分:“对。”

 

他把巫术详情跟雪飞霜说了一遍,雪飞霜眼眶一热,两行泪落了下来,她哽咽道:“何必,何苦,这件事不是你的错,却要你付出这样多。”

 

羽还真拭去雪飞霜的泪,道:“因我而起,也该因我结束。”

 

雪飞霜抱着羽还真,哭得像个孩子。羽还真抚过雪飞霜的发,安抚着她,他声音低沉:“不要伤心,姐姐,我还在这里。”

 

雪飞霜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泪水打湿羽还真的肩膀衣物。

 

次日时羽还真告别雪飞霜,一人去小山村里。王都外的小山村不少,离王都不远,半个时辰的路程,他便到了,询问路人,路人用疑惑的眼光打量他,又劝了几句,羽还真坚持要见,村民只好指了路,朝羽还真的背影叹息,多好的一个男子,怕是要……唉。

 

羽还真寻到那人的家,敲了敲门,从里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:“进来吧。”

 

羽还真推开门,只见屋内坐着一老妇人,她打量羽还真,道:“想必你也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了,说吧,你想要什么。”

 

“我想让一个人眼疾痊愈,他如今失明。”

 

“知道代价是什么吗?”

 

“我知道。”

 

“心甘情愿?”

 

“心甘情愿。”

 

羽还真语气坚定,不见一丝后悔。老妇人一拂袖,合上了木门。她询问了生辰八字,写在纸条上,在地上画了一道符,让羽还真坐在符里,把二人生辰八字融在酒里,再让羽还真割破手指,滴了血进去,老妇人也割破自己的手指,把血滴进去。她让羽还真喝下去,闭上眼,自个在一旁念着咒语。

 

羽还真只觉得五脏剧痛,逼出一口血,吐在身前,血是黑色的。一番作法下来,羽还真面色苍白,再度睁开眼时,眼前一片模糊,看什么也不清。

 

老妇人让他起来,道:“你可以回去了。”

 

羽还真有些疑惑,为什么自己一点事都没有,风天逸呢,风天逸如今怎么样了。

 

风天逸感觉今日很不舒服,叫了几声羽还真没人应,于是他暴躁起来,叫人更衣,怒斥几句侍者,处处不顺心。他问道:“羽还真呢?”

 

侍者小心翼翼道:“从今日起就未曾见过他的身影。”

 

风天逸紧皱眉,还想问什么,却没追问下去。他坐在床沿上,如往常一般,敷过了药,感觉眼眶有些发热疼痛,风天逸用手按了按,没能缓解疼痛,反而更重,像是有人在挖出他的眼睛,他捂着眼睛,表情十分痛苦。

 

一旁侍者见状,连忙道:“快传太医。”

 

太医来时,风天逸躺在床上,疼痛一阵又一阵,他浑身是汗,嘴唇发白,眼眶四周特别红。太医也没法子,急得团团转,查看了药,也没发现任何错漏,更不知为何羽皇会变成这样。

 

风天逸被折磨得难受,下意识喊道:“羽还真,羽还真。”

 

一声又一声羽还真溢出喉间,他想见羽还真,就算看不到,能知道他在身边也好,可是那人去了哪,是不是离自己而去了。想到这里,风天逸更痛苦了。

 

羽还真也好不到哪儿去,他浑身疼,像是有针刺,又更像是有火在体内燃烧,一张脸苍白,很是虚弱。刚回到住所,便有人来找,道:“羽皇喊你,快去吧。”

 

羽还真咳了几声,声音虚弱:“我这就去,羽皇怎么了?”

 

那人把事说了一遍,羽还真担忧多了几分,加快脚步和那人去,却感觉轻飘飘的,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来。

 

艰难走到了寝殿内,他刚看见风天逸,风天逸便觉得那折磨人的疼痛消失了,清凉蔓延开,他睁开眼睛时,竟然可以看见四周的一切,这让他大喜,连忙道:“我能看见了,我能看见了。”

 

刚踏进殿内的羽还真听到这句话,心里的大石头落了下来,迈着步伐向他走去。风天逸的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羽还真,他刚想出声询问羽还真去哪了,又或是询问为什么这样虚弱,话还没出口,羽还真两眼一黑,失去了知觉,倒在风天逸眼前。

 

风天逸大惊,拨开众人,蹒跚走到羽还真身前。羽还真七窍流血,血是黑色的,双眼紧闭,风天逸对太医说道:“你们愣着做什么,救人啊。”

 

他感到害怕,他有种羽还真要彻底离开他的感觉。

 

太医蹲下把脉,沉重摇了摇头:“没脉搏了,已经逝世了。”

 

风天逸眼前发黑,下意识向后倒去,被侍者扶着,风天逸觉得周遭空气都没了,使他不停呼吸,无法接受这个事实。

 

他双眼痊愈后看到的第一件事,是羽还真的死亡。

 

这让他如何接受。

 

他挣脱侍者,向羽还真走近,声音几分不确信:“你醒醒,别装了,我能看见了,我不怪你了。”

 

羽还真怎么会有反应,他依旧躺着,没有答复。风天逸又道:“我知道这是苦肉计,你醒醒吧。”

 

你醒醒吧,看看我,别睡了。

 

这日,太医和侍者们第一次见这样的羽皇。他抱着羽还真,迷茫坐在地上,像个失去了一切的孩子,找不到前方的路。

 

05

羽还真下葬时风天逸没有出现,他坐在昏暗的寝殿,一如失明的那些日子。他眼前浮现羽还真的幻象,清晰得让他以为羽还真回来了。

 

他站起身来,说道:“你等等我,我和你一起走。”

 

风天逸甚至拔剑抵在颈处一表决心。羽还真笑开了:“我用命换回你的眼,不是让你随我而去的,而是让你替我看看,南羽都的四季和盛世是什么样的,姐姐成亲后是什么样的。”他眉眼温柔,“我想让你替我看看。”

 

风天逸声音颤抖:“你不应该这样做,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?”

 

羽还真摇摇头:“不,你有易茯苓,你有南羽都,你是王,南羽都的羽皇。”他轻轻笑着,“长乐未央的羽皇。”

 

风天逸眉眼悲戚:“可我……”

 

他甚至没能说完这句话,羽还真打断:“替我看看,一定要替我看看,春天要来了,那光秃的树要长嫩芽了,风天逸,它要长嫩芽了。”

 

羽还真说完这句话,向门外走去,风天逸想拉着他时,却发现眼前是空气。

 

没有羽还真,哪有羽还真。

 

他自嘲的笑了起来。

 

最终风天逸打开门,暖阳映在地面,雪融了,露出地面,他看着这一切,喃喃

 

“春天要来了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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