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森

OOC属于我，她们属于彼此。

梗源自于微博。

“譬如说有个侠女子，英雄救美救了个南方的小姐姐。小姐姐眉心点一红痣，说是江南流行的化妆样式。侠女子看惯了戈壁上的长河落日与骆驼刺，忽然想去江南看看。去了只觉无趣，女孩们的妆容也漂亮，都不如那个小姐姐。江南只是江南，只有小姐姐朱砂了江南。”

1

当露娜俯身将姑娘拉上骆驼时，她觉得自己是疯了。

 

风中有胭脂的味道，一丝一缕编织成网，将露娜束缚在里面。她的手穿过姑娘纤细的腰，去牵控制骆驼的缰绳。

 

露娜的发间有沙粒，嘴唇开始干裂，眼底一片乌青，瞧上去狼狈不堪，这是她在大漠中所得到的礼物。而眼前的姑娘却不似她这样狼狈，姑娘鬓边簪着一朵已经开始凋谢的鲜花，衣裳因拉扯而有些破烂，额间还有着一个小红点。

 

可她看上去却是那么的温柔，一颦一笑都如水似的。不似露娜，已经糙得不能再糙了。姑娘大抵是累了，轻轻靠在露娜的怀里，任由她环着。

 

“谢谢你救了我。”日薄西山时，姑娘缓缓睁开眼，眼底清明，噙着一丝笑，对露娜说道，“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呢，这些该死的人，把我衣裳都扯坏了。”

 

“如果没有我，你的确要死了。”露娜垂眼，快速掠过她一眼，又看向前方，“我找个安全的地方，你就走吧。”

 

露娜没想过要带着她一块，在大漠中，多一个人就是累赘。其实露娜一开始也没想过救她，对于这样的事情，她一向秉承着视而不见，却在与姑娘四目相对的那一刻，改变了决定。

 

“送佛送到西，帮人帮到底。”姑娘纤细的手指在空中指出一个方向，“你送我去长安，好吗？”

 

“长安？”她再度垂眼，与姑娘的目光交织，“那离这很远。”

 

“所以，我们有那么长的一段路可以相处。”姑娘笑道，“我叫貂蝉。”

2

夜幕降临，繁星胜似万家灯火。

 

露娜掰断树枝，往火堆里扔，火堆里顿时响起树枝燃烧的声音。貂蝉被温暖的火光浸润着，也拾起地上的树枝，顺着露娜的动作往火堆里放。

 

夜间的大漠很冷，貂蝉显然没有准备好衣裳，为了取暖一个劲往火堆靠拢。露娜习惯寒冷了，月光黏在她的身上，寒冷入侵她的呼吸，露娜偏爱这样的冷。

 

貂蝉把手放在火堆前烤着，火光的热度使她很开心。她回过头看露娜，露娜藏在忽明忽暗的地界，貂蝉朝着她说道，“露娜，你靠近火堆会暖很多。”

 

长风猎猎，拂动貂蝉的发丝和鬓边不再鲜艳的花朵。火光映得她更鲜活，仿佛第一次看到雪的姑娘，对所有事情都充满热忱。

 

露娜似乎摇了摇头，貂蝉看不清她的动作，只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，“不用了，我去找点树枝，你别乱走。”

 

一听她要走，貂蝉慌了几分，连忙问道“哎，你不会要抛下我吧？”

 

露娜朝她走过去，把手中的剑往她怀里一塞，“我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在你怀里了，你说我会不会走？”她背对貂蝉，一边走一边说道，“有突发状况时记得拿来保护自己。”

 

貂蝉就着火光看清了怀中那把剑。

 

剑很沉，貂蝉看不懂上面的文字和花纹，纹路缠绕在一块，刀刃在火光下折射出寒冷的光芒，那是什么都无法消融的寒意。

 

即使在火堆旁，貂蝉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。剑槽里很干净，没有留下鲜血的痕迹，大概是露娜在杀戮结束后，总是会耐心清洗剑身。

 

貂蝉自诩看过许多人，从江南到长安，她看过太多人。其中不乏虚伪的面孔，也不乏真心想要和她在一块的，可貂蝉总是会拒绝，一旦看清了一个人，就没什么好玩的了。

 

可唯独露娜这个人，她总是看不清。从救下她的那一刻，到如今在原地守着她回来，她无法猜透露娜下一秒想要做什么。

 

这样的感觉很糟糕，可貂蝉偏偏喜欢。

 

她手腕一动，将剑身推回剑鞘，继续烤着火等露娜，相比起起初的慌张，如今的貂蝉可以用安心二字来形容。

 

露娜踏着寒冷的月光而来，添了柴火后，从包袱里掏出一块馕，掰了一半递给貂蝉。大漠本就缺粮食缺水，貂蝉看上去像是饿了很久，面色不如起初红润，渐渐有些苍白了。露娜生怕她撑不住，把粮食分了一半给她。

 

二人最后肩并肩坐着。貂蝉把馕掰成一块一块，小口小口吃着。对比起貂蝉，露娜吃东西的方式可谓是粗暴。

 

“你从何而来？”吃到一半，露娜破天荒的找了个话题

 

“江南。”貂蝉轻笑道，“你没去过江南吧？”

 

“没有，我还是第一次离开家乡。”她缓缓吐出一口气，血腥的回忆再一次侵袭了她。为了缓解痛楚，她轻轻指着貂蝉额间的红点，“这还挺好看的。”

 

“这是江南的妆容。”貂蝉抚摸额间红点，“是用朱砂点上去。”

 

“或许有天，我也能去江南看看。”露娜咬了一口馕，“在等我找到兄长后。”

 

“真好，你还有个兄长。”貂蝉依旧掰着食物，“你哥哥去哪了？”

 

“我不知道。”提起兄长，露娜胸口一窒，几乎要透不过气，“别说他了。”

 

长风中，她听见貂蝉哼着一支曲子。很轻很柔，是露娜从未听过的。她慢慢哼唱着，眉梢眼角被火光映得更动人。

 

待结束后，貂蝉才又说道，“这是江南的曲子。”她手指在沙漠上敲打拍子，“江南有好多曲子呢，如果你去了，一定要听上一曲，才不枉江南行。”

 

貂蝉又接续说下去，“三月的春风，河边的柳树，女子们额间的朱砂，街上胭脂铺传来的脂粉香，女子们轻柔的声音与温和的笑意。”她感慨道，“江南真美啊。”

 

露娜仿佛也看到了所谓的江南，被貂蝉形容的江南。她身临其境，仿佛是貂蝉在陪着她一同走在江南的街道上。

 

微风拂过低垂的柳树，燕子在掠过苍穹时留下短暂的啼叫。街上姑娘噙着融化人的笑意，长袖被风拂动，而她们为胭脂珠宝驻足。不知是谁在吟唱江南的歌谣，酥人的嗓音飘荡在空中。

 

露娜忽然决定，在她解决完那些破事之后，她要去一趟江南。

 

“你为什么要去长安？”露娜忽然问道，这是她鲜有的好奇心

 

“找人。”貂蝉说，“找一个故人。”

 

“经过这里可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。”露娜淡淡说道，“特别是只有你一个姑娘。”

 

“你也是姑娘，你可以，为什么我不可以。”貂蝉笑着反驳，“好了，夜深了，该睡觉了。”

 

貂蝉靠在一旁安静睡着了。

 

露娜睡在她的身边，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。

 

以天为被，以地为床。万千星辰仿佛是被褥上的绣花，沙子仿佛是柔软的垫被。

 

她们睡在一起，做着与众不同的梦，去着完全相反的地方。

3

露娜讨厌做梦，因此她做的梦很少有美梦。不是血腥杀戮，就是忽远忽近的兄长。没有什么梦境能使她感到安心，有的只是年复一年的慌乱。

 

可她无法避免做梦，即使她痛恨这些梦境。露娜清楚地知道，如果有那么一天她不再做那些梦，那她离死亡也不远了。

 

漫天朝霞，尚还温暖的日光落在她们的身上。露娜睫毛颤了颤，从令人厌恶的梦中醒来，貂蝉在一旁睡着，平稳的呼吸声使她快速脱离梦境。

 

火堆不再跳动，已然熄灭。露娜放轻动作，潜意识里想让貂蝉再睡一会。她将一些东西塞回包袱，一扭头，发现貂蝉已经醒了。

 

貂蝉伸了个懒腰，“早上好。”

 

露娜点点头，也回了一句，“早上好。”

 

她走过去一块收拾，沉默了一会儿，貂蝉才问道，“我知道问这个问题……你会说我是傻子，可我还是想问……”顿了顿，“这附近有水源吗？”

 

不远处的确有一片小湖，的确很小，一眼便可看完头与尾。露娜俯身拉她上骆驼，二人往小湖走去。

 

到达小湖后，貂蝉清洗走所有的疲惫，露娜也同她一般。貂蝉看上去仍旧没有半分狼狈，有的只是楚楚可怜。

 

额间朱砂消失在水里，露娜觉得可惜，却没有说出来。在清洗结束后，貂蝉从包袱里翻出一个小木盒，打开后用手指沾了一点赤红，就着水的倒影，轻轻点在额间上。

 

她钟爱这个妆容，即使没有其余的东西，她也仍旧要点朱砂。昨夜一觉使她的鬓边乱了，那朵花又掉了一片花瓣。

 

她垂眼看倒影，慢悠悠梳理着鬓边。可没了梳子，她总是做不好，手忙脚乱，得到的结果很糟糕。露娜走过去，散开她的发，替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。她看了看地上濒临枯萎的鲜花，对貂蝉说道，“别簪了，不好看。”

 

貂蝉眼底闪过一丝不舍，最终还是笑着说道，“你不喜欢就不簪了。等我们到了长安，我再簪新的给你看。”

 

二人又继续的漫长的长安行，途中露娜扯下一块布，盖在貂蝉的头上，落下的阴影使得貂蝉清凉了不少。

 

“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？”貂蝉忽然发问，她理所应当靠在露娜的怀里

 

“没有。”露娜认真想了很久，发觉从小到大，没人说过她是个好人

 

“我真庆幸自己遇见了你。”貂蝉眯着眼看前方一成不变的路，“要不我就成了大漠里的一具白骨，即使过了千百年，也没人会发觉我死在大漠里。”

 

“你不会死的。”露娜平稳的声音缓缓响起，仿佛是令人安心的药物，“只要我活着，你就不会有事。”

4

貂蝉见识到了露娜的武器那把剑的锋利。

 

漫长的旅途使得二人都很疲惫，夜幕降临时，貂蝉睡在地上小憩。露娜要去找食物与树枝，她要生火，以便度过夜晚。

 

老规矩，她把锋利的剑留下，虽然貂蝉已经睡着，压根不会担心露娜是否会离开，而露娜还是把剑留下了。夜里的大漠不安全，她能听到狼群与魔种的低吼。

 

待她回来时，她看见黑暗中的貂蝉颤抖着，不远处是年幼魔种的尸体，鲜血沾染了她的脸颊和衣裙，属于露娜的剑被扔在眼前。可露娜最先担忧的不是剑的好坏，而是貂蝉有没有受伤。

 

她小跑过去，看着怔怔的貂蝉。手掌抚摸她的脸颊，一点点把那些血迹擦掉。露娜头一次这样温柔，榨干周身所有的温柔，只为安抚眼前人，“没事了，它已经死了。”

 

貂蝉回过神来，看见露娜在眼前，鼻头一酸，忽然就落下泪来。她流着泪看向眼前的剑，哽咽着说道，“对不起……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剑扔出去的。”

 

露娜轻轻抱着她，闻着她身上残留的胭脂香，“剑没了还能再铸，你没事就好。”

 

如此平淡的一句话，却激得貂蝉哭的更厉害。她靠在露娜的怀里，将眼泪悉数擦在她的衣裳上。

 

待貂蝉平静了不少，露娜才放开她，从包袱里找出吃的和珍贵的果子，看着她一点点吃下去，这才安心了。露娜踢开魔种，腥臭的气味令她不好受。她俯身拾起那把剑，听见貂蝉问道，“那把剑上写了什么？”

 

露娜点燃火堆，淡淡说道，“月光。”

 

如水的月光黏在她的身上，月光赐予她力量，也赐予她亘古不变的寒冷。

 

眼前的露娜浸在火光与月光交织的光芒之中，在貂蝉的眼里，她仿佛天神，令人安心的天神，在她最慌张时，总会提着剑来保护她。

 

干透的泪痕又添了一道，貂蝉低着头吃果子，把心事都藏在心底最深处的宝箱中，那儿藏着她此生为数不多的快乐。

5

她们不知走了多少天，有那么一瞬间，貂蝉甚至希望这大漠没有尽头，而她与露娜便不会分开。

 

可长安还是到了。

 

到了长安的城门时，露娜把骆驼换成了一匹马。枣红大马在青石板上发出哒哒声，露娜仍旧用那个姿势牵着缰绳。

 

离别近在眼前。

 

二人站在长安城门前，风中掺杂着热闹的气息。露娜不属于这里，她永远都不会属于这里。而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，就是目送貂蝉走进长安。

 

貂蝉不争气的红了眼眶。她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离别，那些人总是三番四次抛下她，总是让貂蝉看着他们的背影。

 

而这次，却换成貂蝉先走。

 

她仿佛看懂露娜了，她们是同一类人，前半生总是孤独而又漫长，找到了彼此，却又要放开彼此的手。

 

露娜强撑着笑意，指了指长安，“去吧，你故人等你要等急了。”

 

貂蝉却好似没听见，痴痴望着露娜。直到露娜第二次提醒时，貂蝉眼光一转，开始翻寻包袱，把小木盒翻出来，打开后用手指沾了一点赤红，靠近露娜，点在了露娜的额头。她的声线颤抖，不缺温柔，“来找我。”她说，“等所有事情都结束，来江南找我。”

 

沉默在彼此之间蔓延。貂蝉又说道，“我等你。”

6

待所有事情都结束后，露娜孤身一人前往江南。

 

自小的心结被兄长亲自解开，她看得出来兄长如今的处境。长城上有着兄长的信仰和朋友，她不该为兄长担心。

 

她到时，正是三月暮春时节。

 

曾经貂蝉形容过的每个场景都浮现在露娜眼前。她提着剑，发间已没了恼人的沙粒，也没了狼狈不堪的模样。

 

她看遍江南女子的额间朱砂，却觉得没有什么好看的，她们皆比不上貂蝉的一颦一笑。

 

江南的夜幕也尽是温柔。

 

不知过的什么节，许多人在河边放花灯。河上的船流出女子哼唱歌谣和琵琶古琴声，温暖的光遍布每一处，暗香流淌。

 

在江南，连月光都不再寒冷彻骨。

 

这是很美，却又不够美，仍是少了什么。

 

她沿着河边走，路过一双双一对对，听遍情话与誓言，看遍缠绵与深情。

 

不远处站了一个人，手中提着蝴蝶样式的花灯。

 

已经不再寒冷的月光洒在她们身上。

 

貂蝉噙着温柔的笑意，提着花灯渐渐靠近露娜。

 

那无数次出现在露娜梦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。

 

“月光下邂逅的，是你，或者爱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