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森

OOC属于我，他们属于彼此。

我为白昭续一秒。

毕竟有情侣皮肤，再加上我爱太白。

01

那只凤凰很喜欢梅花。

 

太白坐在一树梅花下，微风拂过，吹落树上几片花瓣。摇摇晃晃，最终落在太白的肩上。太白有剑，三尺长，银白剑身，赤红剑槽，像一道蜿蜒的血。太白生前杀了不少人，意气风发，仗剑走天涯，誓要把尘世间的山川河流都一一走遍。

 

一人一酒一天涯，未尝不可。

 

那一夜的风雪极大，太白不怕冷，浅色衣袍，迎着风雪，似踏云而来。衣裳颜色近似于白，广袖边绣了一圈极窄的云纹。他与风雪融为一体，蛮人不以为然，只当是迷路的旅人，神色轻蔑，想要上前勒索一番。

 

风雪模糊了太白的面孔，蛮人瞧不清他。模糊间，雪中多了血渍，鲜红的血，惨白的雪，融为一体。太白从风雪中现身，面容清冷，他右手的长剑有一道血痕。

 

那一夜太白屠了百余人，浅色衣袍早已被血染红，立于风雪中。风呼啸着，吹不散他的血腥味。太白的发梢滴着血，他受伤不轻，有血渗出来。天色微微泛白，他拖着血痕走了一段路。

 

梅花在开，清冷的香气扑面而来，几乎掩去了太白身上的血腥味。太白腿一软，总算支撑不住，欲要倒在雪地中。他用手三尺剑支撑着，跪在那一树梅花下。

 

太白没有在那丧命，是一件极幸运的事。从此之后的太白，便不在执着于杀人，他更喜欢走遍尘世间的梅花，每到一处，他总会住上一段时日，直到梅花凋谢，他便执剑离去。年年如此，从不为谁停留。

 

江湖上传闻，太白三尺剑上的赤红剑槽，是那一夜百人血染红的，还有缠绕衣袍的赤色衣带，亦是血染红的。他们畏惧太白，却在那次后，鲜少见他游走江湖。

 

太白阖眼于一个早晨，梅花悄悄开了。太白一身清香，华发白衣，这眼一阖，就再没睁开。

 

自黑暗中有一道光，太白骤然醒了。几声鹤啼，是九重天上。年少模样，太白的发却成了白，衣裳也白似雪。呼吸中又是梅花的味道，三尺长剑躺在床边，他仿佛还活着。

 

神灵见他，因他少时屠百余人，血腥染九重天，一人背负百条人命，着实该下十八重地狱。可那些蛮人生前不曾做一件好事，太白此番举动，亦是有功。神灵决定让太白独守此处，常年是冬，梅花不谢。

 

太白忘却前世，忘却风雪长剑夜，忘却收集的梅花，却忘不掉梅花的清香。他喜欢这处，莫名的喜欢，打心底的对这些梅花好。

 

仙境鲜少有人，除了百年才来一次的仙娥之外，就再未见过他人。太白从前会自言自语，如今便学会了长时间的安静。太白来这的第二天，天边出现一道金光，彼时仙娥还在，含笑对他说，“太白不懂，这是凤凰出世。”

 

金光持续了三日之久，太白收集梅花上的雪，生怕雪太重，压坏梅花。仙娥临别之前与他说道，“太白，山上有梧桐，亦有清泉，小心凤凰落在你这。”

 

她用广袖半遮面，一双眼里盛着满满的笑。仙娥与他道别，踏云而去。那时的太白不以为然，直到百年后，他遇见了凤凰。

 

恍惚间，太白听闻铃铛声。仙境冷清，又未到仙娥来临之时，怎么会有铃铛的声音。疑惑间，太白睁开眼，有人站在他面前，笑意浅浅，像是在打量什么好玩的玩意儿。那人一身金，映得周围的光都金闪闪起来，脚上系着铃铛，赤脚而行，不俱冰雪。

 

少女有几道凤凰翎毛做发饰，额间一道红痕，一双清灵的眼睛，笑起来可将冰雪融化。不难猜出，她就是百年前降世的凤凰。太白不为所动，又缓缓闭起双眼。小凤凰的面上浮起几分委屈，她作为凤凰，去哪都是万众瞩目的，今儿个却有人不看她。

 

小凤凰像是跳着来到他身边，铃铛声越发清脆。小凤凰身上有梅花的味道，太白最熟悉这味道，生前闻得多，死后成仙，也日日在闻。小凤凰开口，声音清脆，“他们说，你叫太白。”

 

太白不语。小凤凰的委屈更深了，她将太白的发缠绕在指尖，又说道，“叫你太白不应，那么叫你什么才应。”小凤凰想了会，又叫了声仙君，太白纹丝不动。小凤凰就差扑腾翅膀反抗了。她又想了会，贴近太白，对上太白紧闭的双眸，唤了声，“阿白。”

 

太白睫毛颤了颤，他仿佛在哪听过这声。他这才缓缓睁开眼，小凤凰的一张脸贴的很近，眼睛水灵灵的，像是被清泉洗过。见太白睁眼，小凤凰像是得逞般笑了，“仙君喜欢我这样叫。”

 

“你是谁？”太白的声音很冷，比这的雪都要冷。小凤凰打了个哆嗦，她从前喜欢团在火边，他们总说凤凰是浴火重生的。

 

“我没有名字。”小凤凰离远了些，和太白面对面坐着，“我飞着飞着，被你这的梧桐吸引了。”

 

“梧桐不能栖，山泉不能喝，你走吧。”太白无情，下了逐客令

 

“为什么？”小凤凰一脸不满，她非要住在这了，“南禹山住腻了，我换个地方住。”

 

“是羽翼不齐，飞不动了吧。”太白揭穿她，毫不留情，“该不会是南禹山将你逐出来了吧。”

 

“胡说八道！”小凤凰像是炸了毛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。人人见了她，都夸赞一声可爱聪慧，唯独太白视而不见。她气呼呼地怒视太白，“我不走啦。”

 

小凤凰很气。

 

非常非常气。

02

小凤凰秉承着太白去哪她去哪，非要让太白由衷夸赞她才甘心。

 

太白背着三尺长剑，小凤凰不曾看过长剑出鞘，也不曾看过太白在雪中练剑。太白只是背着它，去哪都背着。小凤凰赤脚跟在他身后，朝朝暮暮都跟着。

 

小凤凰给这冰雪琉璃世界带来了一团火，成日叽叽喳喳的。太白收集梅花上的雪，小凤凰好奇，伸手扯梅花，太白瞧见了，皱眉拍开小凤凰的手。力道不大，他已是轻柔。小凤凰却还是委屈，这梅花难不成还比她重要吗。

 

于是小凤凰就真的成了凤凰，小小一只，圆圆滚滚的，一身金色羽翼，却能立于太白手掌心。凤凰是神奇的仙灵，它们稀少，只因难存活。凤凰百岁后，仍是不太会飞，近千年才能遨游四海。

 

这只小凤凰才一两百岁，羽翼未齐，也未长大。她扑腾扑腾翅膀，往梧桐树上飞。太白在树下看她，面容冷清。

 

“下来。”太白开口，“你会压坏梧桐的。”

 

“我不胖！”小凤凰叽叽喳喳反驳他，气得在梧桐树枝上来回跳，“我偏要压坏梧桐。”

 

“你还能飞吗？”太白一点儿也不急，“等会我走了，你不会飞，摔了下来，岂不是很丢脸。”

 

“会、会的！”小凤凰偷偷张开翅膀，身形沉重，怎么都飞不起来。小凤凰黑圆眼睛浮起一层水光，“太白，太白救我。”

 

“我走了。”太白得逞，广袖一拂，欲要离开梧桐林。

 

“阿白——”小凤凰声音里有一丝哭腔，如此听来，倒有几分凄凉的味道，“阿白救我。”

 

太白怔了。这一声呼唤太熟悉，仿佛从千年前传来。太白止住脚步，转身对着梧桐树。小凤凰在树上，扑腾翅膀，等着太白解救她。

 

太白伸手，说道，“跳下来，我接着。”

 

小凤凰歪了歪头，显然不相信太白。太白故意吓她，“再不下来，我就要走了。仙境只得我一人，任凭你喊你哭，断不会有其他人来救你。”

 

小凤凰不再犹豫，拖着圆滚滚的身躯，往下一跃，落在了太白的手心里。软软的，太白五指一拢，将小凤凰收在手心中。金色羽翼是软的，温热的触感令太白感到陌生。他太久没见过这样的活物了。

 

“你要听话。”

 

“叽——”

 

“不要往高处去，不要往山泉去。羽翼不齐，私自从南禹山逃出，你胆子真大。”

 

“叽叽叽。”

 

“山泉我取，梧桐我摘。你且安心跟我，待羽翼长齐，或是仙娥来临，我再将你送回南禹山。”

 

我不想走。小凤凰缩在他的手心里，她很喜欢这个人，她不想走。南禹山太高，梧桐太硬，山泉太冷，没有太白的手心好。她想睡在太白的手心里，睡在太白的身边。

 

黄昏时，太白抱了一捆梧桐树枝回来，给小凤凰搭了个窝。小凤凰在窝里挪了挪位置，舒舒服服躺着。太白用梅花枝给小凤凰生了一团火，他折断树枝，道，“他们说凤凰浴火重生，但我若是将你丢进去，只怕会成为一只烤鸡。”

 

你才是鸡。小凤凰无声抗议，又挪了挪，离火团近了些。太白不怕冷，从不生火，如今却为了小凤凰，头一次折断心爱的梅花枝，为她生火。

 

风中有一缕梅花的味道。

 

小凤凰沉沉睡去。

03

一人一凤凰，相处了一段时间。

 

期间小凤凰说她在南禹山学过一段时间的女红，可怜的小凤凰，只知九重天有织女，却不知她也要学这些。

 

太白这处什么都有，针线齐全。小凤凰向她讨了来，夺过太白的衣袍，便躲了起来。太白在屋内拭剑，软布划过赤红剑槽，太白头有些疼。

 

每回小凤凰管他叫阿白时，他总会感到熟悉，莫名的熟悉。零碎片段在梦中闪过，太白却凑不齐。太白觉得自己认识小凤凰，可自成仙以来，他除了这处，就再未去过其他地方。

 

太白不去想前世，他觉得忘了便忘了，亦是好的。太白将软布放好，长剑一收，放在身侧。小凤凰傍晚时露面，捧着太白的衣袍。

 

依旧是浅色衣袍，只是在衣角处绣上了赤色凤凰翎毛。小凤凰摸了摸发饰，笑道，“阿白，这是我。”

 

我将永远与你在一处。

 

“阿白，救我。”

 

“阿白，这是我，我将永远与你在一处。”

 

“阿白，天涯那么大，你带我走遍，好不好？”

 

好不好。

04

小凤凰总归还是走了。

 

抽抽噎噎的，扯着太白的衣角。仙娥见了，不免笑道，“太白好福气，能让凤凰这般欢喜你。”

 

太白满心不舍，这段时日下来，要说不喜欢，都是假的。太白从前还能清心寡欲，一心照看梅花，有了小凤凰后，他便忘却梅花，只一心照看小凤凰。

 

他将小凤凰抱了个满怀，抚摸着她柔软的发，“别哭。”

 

太白的温柔能将人溺死。小凤凰从前调皮，曾溺过一次水，呼吸不上来。如今太白就像山泉水，从头到尾将小凤凰淋了个遍。

 

“阿白，我还能见到你吗？”

 

“会的。”

 

太白在撒谎。

 

“你要来找我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“给我搭窝。”

 

“没问题，你那边的梧桐，一定更舒服。”

 

“给我生火，让我睡在你身边好不好。”

 

“好。”

 

太白答应得很痛快。

 

小凤凰抚摸着太白的衣角，凤凰翎毛。她眼底的泪越发多了，抽噎着说道，“阿白，这是我。”她深呼吸，将后半句说了出来，“我将永远与你在一处。”

 

仙娥将小凤凰领走了，临走前说道，“太白留心，神灵要来。”

 

小凤凰踏云而归，仙境祥和一片，又只剩下太白一人。

 

千百年来，总是太白一人。

 

山峦不变，风雪不变，梧桐不变，清泉不变。

 

太白变了。

05

神灵找上太白。

 

她给太白斟了一盏茶。她问太白，前世之事，可有想起。

 

太白答，从不。

 

太白学会了撒谎，面对神灵，亦或是面对小凤凰。

 

神灵笑容温柔，伸手点了点太白的眉心，道，你该想起来的。

 

于是前世记忆如潮水般，涌入太白的脑海。

 

他曾有爱人，北夷部落的公主，王昭君。她喜爱梅花，从小在荒无人烟的北夷部落长大，风雪是她的家。

 

太白曾去北夷部落，遇见了王昭君。二人谈风雪，谈风花雪月。昭君倾心太白，托付终身。太白一心天涯，她问出那句，阿白，你带我走遍天涯，好不好。

 

太白给她希望，说再回北夷部落时，定带昭君。昭君靠在他的肩头上，叫他太白。

 

可太白再回来时，北夷部落已经没有了什么公主。王昭君被奉献给神灵，埋在冰雪中。她死前曾喊过一声，阿白救我。

 

可太白正在风花雪月中迷失了回北夷部落的路。

 

于是太白执剑，一夜之间要了百余北夷蛮人的命。他来到梅花林，一身血腥气味。他念着昭君的名字，却不见故人面容。

06

又过了数百年。

 

南禹山上迎来了一位客。

 

广袖清风，衣角绣凤凰翎毛，身背三尺长剑，面容清冷。开门人怔了会，才问来寻何人。

 

太白难得一笑，如三月春风，消融冰雪。

 

“我来寻一凤凰，名唤昭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