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森

循此苦旅,以达繁星。

【咸沣】慢慢(上)

OOC注意,三无,瞎写,慎入。


且看且珍惜。


01

潮湿的味道往他鼻子里钻,混杂着血腥的气味,刺激着他的嗅觉,真是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。可他此刻他并不能做出任何一个厌恶的动作,那些人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水,送到他耳朵里时,他已经听不清了。

 

他们在说话,很开心,同时还在笑。冷硬的枪抵着慕容沣的头,他们肆意大声说笑,还蹲下来问慕容沣感觉怎么样。

 

回答是唾沫。他吐了那人一脸的混杂着血液的唾沫星子。那人也不弱,来不及擦掉,扬手便是给了慕容沣一巴掌。

 

嘴角被牙齿擦破了皮,流出了血。像是嫌他现在流的血还不够多,非要再加上一点。慕容沣自嘲笑着,自小长到大,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样凌辱。

 

左腹中了一枪,不算特别严重。慕容沣手捂着伤处,血把他的手弄得黏黏糊糊的,很不舒服,他很想洗个手。

 

他就要晕过去了,失血过多导致他晕眩和手脚冰凉,脑袋变得不清晰,可偏偏痛楚却在他血管中流淌。晕眩与痛楚交杂着,他眼前模糊一片。

 

木门和枪声闯进他的耳朵,他强撑着睁大眼睛,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。

 

枪声结束了。他隐隐约约听见军靴踏过水泥地的声音,军靴的主人停在他眼前,一动也不动。慕容沣吃力仰起头,即使再模糊,他也能认得出站在他眼前的人,慕容沣想,哪怕他化作灰,自己也仍是能认出来。

 

是他,张显宗。

 

张显宗穿戴整齐,军服烫得服服帖帖,不沾尘埃。那几个土匪被打死,躺在四周,张显宗的手下站在他的身后,火枪的硝烟味还弥漫在空气里。

 

张显宗弯下腰扶着慕容沣。慕容沣腿脚已经软了,半个身子都挨着张显宗。张显宗一手扶着他,一手搂着他。手下识相让出一条道。血跟着他们的步伐,往门外走去。

 

慕容沣手紧紧抓着他的军服,上头沾染的血液全擦在军服上。张显宗很安静,他难得这样安静,自从他第一次见了张显宗后,他就认定张显宗应该是个话唠。可今天的张显宗自从出现后就再也没说一句话,慕容沣没来由的心慌。

 

直到他们上了车,慕容沣挨着他,几乎是缩在他的怀里。张显宗低头看着他,一张脸因失血过多而惨白,嘴唇颤抖,额上也出了不少汗。他摘下皮手套,一点点擦去慕容沣额上的汗,声线平稳:“剿匪这种事,下次交给我就好了。”

 

慕容沣想开口,张显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。可慕容沣哪儿会听,他总是这样,喜欢跟张显宗对着干:“你不喜欢别人骗你……”

 

张显宗摇着头打断他:“你啊。”他轻微叹息,“骗了就骗了。只是弄了一身伤,只怕要养很久。”

 

车很快就驶向了医院,张显宗眼看着他进了手术室,才跌坐在长椅上。藏在斗篷里的手在颤抖,血液清晰印在衣襟上,仿佛是他和别人打架受的伤。

 

就差那么一点,就差么一点,他或许就再也见不到慕容沣了。他啊,就是不听话。听到消息后的张显宗如同被人捏着喉咙,差点透不过气,窒息在府里。

 

如同抽走了所有力气,此刻的张显宗靠在椅子上,使不上一丝力气,却又要强撑着。颤抖的手透露了他的内心,幸好没人注意他。

 

那一枪的伤并不严重。张显宗长舒一口气,站在门前看躺在病床上的慕容沣。约摸十几岁的少年,眉眼还是稚气的,不服输,偏是要和张显宗比。张显宗不过射击时比他准了一些,慕容沣便从家里找来文县,非要和他比上一二。

 

张显宗看着他受伤的脸,挺直了背,嘱人照看好他,便先回府了。

 

天色暗了下去。他坐在车里,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,未免有些心烦意乱。好好的一个人,就这么进了医院,让他怎么能安心。

 

他下车时从口袋摸出一盒烟,他极少抽烟,跟了他那么久的管家,也没怎么见过他抽烟,只能看见走廊里残留的烟头。可今儿个,他却抽起了烟。点燃了烟,他深吸一口,呼出烟雾。只抽了这么一口,他就把烟丢在地上,碾碎了。

 

府里空荡荡的,从前还有九房姨太太,麻将声从不远处传来,交杂着女人的吴侬软语,又或是几声抱怨,灯是亮着的。慕容沣来了的第二天,他就差人给了依次给了九房姨太太们钱,打发她们去找更好的人家了。

 

反正也没被碰过,离开了文县,还能嫁个好人家。跟着张显宗,只会孤老一生。

 

很少有人知道,不,是根本没有人知道。张显宗喜欢男的,是很可笑,夜里他想起来,都能就着酒笑上半天。

 

张显宗,文县司令,喜欢男的。

 

他怕,也恨自己。直到他在慕容府上看见慕容沣,十六岁的少年,如同一抹清晨的阳光,照在张显宗心里最黑暗的地方。

 

02

慕容沣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。

 

张显宗坐在他身旁,背对着他,什么也不干,就这样看着窗外的风景。慕容沣手上还扎着点滴,使他不能乱动,但发出的声音不大不小,足以让张显宗转过身来看他。

 

二人四目相对了好一会,张显宗这么问道:“疼吗?”

 

是疼的。麻药过了,枪伤更疼了。可慕容沣看着张显宗,幅度很小地摇着头:“这么点伤,怎么会疼。”

 

张显宗抬了抬手,却不知道要放在哪,尴尬僵在半空:“瞎说。”他犹豫片刻,还是放下了手,“他们都怎么你了?”

 

他放下手的那一刻,慕容沣心底空空的,也敷衍他的话:“打了我一枪,再拳打脚踢好一阵。”他说得风轻云淡,“不过就是这样,我何时怕过这些。”

 

“可是我怕。”张显宗声音淡淡的,不留神去听,还真听不见。他对上张显宗的眼,那人只是笑着,“沛林,没有下次了。”

 

沛林是他的字。除了家人外,他没听过别人这样叫他。纵使每次介绍前都要会介绍字,可到底没人会这样叫他。慕容沣心底升起一股奇怪的感觉:“沛林也是你能叫的吗?”

 

张显宗不生气,随手从桌上顺了一个苹果,要给它削皮:“行,那么你喜欢我叫你四少还是慕容少帅?”

 

慕容沣没有说,他抿着唇。张显宗把皮扔进垃圾篓,切下薄薄一片,问他:“吃苹果吗?”

 

他摇着头,说:“不,我要喝水。”

 

张显宗只好把那一片苹果送入自己的口中,再往杯子里放了根吸管,递给他。张显宗离他很近,忽然说道:“把伤养好了,就该回去了。”

 

一起这个,慕容沣就更是不说话了,紧锁着眉,也不喝水了。张显宗看出他这异样,慢悠悠放下水杯,继续切苹果给自己吃,说道:“你总不能一辈子在文县吧?”

 

“张显宗。”过了会,慕容沣说道,“你还赢了我一局。”

 

是了,那局射击。慕容沣随是来了,也住了不久,可开口闭口都没提过那局射击,张显宗还纳闷他是为什么来的。如今记起来了,那局射击,他是来赢的。

 

张显宗怔了怔,继续说道:“等你伤好以后,再比一局,如何?”

 

慕容沣点点头,答应了。

 

他伤得不重,住了几日院,也就收拾收拾回张府休养了。张显宗吩咐下人没事别打扰慕容沣,也幸好那九房姨太太都走了,不然怕是要闹上一番。慕容沣住得离张显宗不远,两间房挨得近,也注定时而能碰上面。

 

慕容沣是闲不下来的主,伤好了一半,他就急着下床,说是什么房间太闷,非要去院子里透气。

 

时间仿佛是慕容沣算好的,他刚出门,便看见了张显宗。慕容沣不穿军服,穿起了便服,羊绒的小背心,灰色西裤,袖子还往上卷了卷。张显宗见了他,道:“伤还没好全,怎么下床了,走,回去躺着。”

 

他说着要扯慕容沣,奈何慕容沣不动,他也不敢使劲。慕容沣甩开他,往前走了几步:“躺着做什么,我腿又没断。”

 

张显宗跟上他的脚步:“医生说你要静养。”

 

慕容沣沉默了一会,张显宗知道他的脾气,递了个眼神给旁人,也就打算走了。可就在这时,慕容沣偏又叫着他:“张显宗,今晚,一起吃晚餐?”

 

他们很少共度晚餐,张显宗回来时,慕容沣早就结束了晚餐。可没人在乎,他们也从不提这件事。张显宗明显怔了,等他回过神时,慕容沣又去了别的地方。

 

张显宗转过身告诉管家今晚的菜式让慕容沣定。

 

他提早回来,偏要在院子里吃。天寒地冻,他拒绝了慕容沣的请求,可慕容沣哪儿听他的,叫人搬了桌子,点起蜡烛,非是要在院子吃。

 

是西餐。张显宗只好随他,只是西餐不常吃,一时刀叉拿不好,摔在瓷器上,发出清脆的响声。慕容沣笑他:“连刀叉都拿不好。”

 

“枪拿得好就行了。”张显宗慢悠悠捡起来,“四少教我?”

 

称呼变了,慕容沣表情一僵。慢吞吞切下一块肉,道:“不教。”

 

他咀嚼着肉,看着张显宗喝了一口酒。月色正好,洒在不大不小的庭院里,也落在他们身上。

 

“四少。”

 

他又开口。慕容沣看了他一眼,像是在期待下文。

 

“沛林。”

 

然而这一句,他吞进了肚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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