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森

循此苦旅,以达繁星。

【白昭】停留片刻

OOC属于我,他们属于彼此。


BGM:一纸流年。


其实这个BGM不应景,只是我一听到这首歌,就想起里面的剧情。


1

借着清冷的月色,太白看清了眼前的人。

 

金白交织的衣裳浸在月光里,像是跟天地借了一缕清冷,衬得她仿佛是九重天上的仙子。她缓缓转身,纤细脚腕上的金铃摇晃,撞出一段短暂清脆的声响。

 

她的一张脸上不见半点笑意,蹙着眉,一脸严肃,“你才是麻雀!你全家都是麻雀!”

2

这事儿要追溯到几个月前。

 

昨夜下了一场雨,淋得万物都湿透了,就连屋内的青石砖都透着一股阴冷。隔壁的师兄弟皆醒了,唯独太白,还窝在被子里睡觉。

 

有人敲了敲他的门,太白咕哝一声糊弄过去了,接下来的敲门声太白就听不见了。师兄弟站在他门前,摇头叹息。

 

太白这人在修仙上极有天赋,年纪轻轻,道观里竟无人能与他相对持。可他偏偏不喜欢随大众,众人在认真练武,太白在逗鸟弄雀,众人在练口诀,太白在饮酒作诗,众人在习修仙之道,太白在睡觉。

 

众人虽瞧着不开心,心里却也知道没太白这样的天赋,只能乖乖早起练习。师父也经常训斥太白,他倒不放在心上,到了明儿还是这般懒模样。

 

太白在后山藏了一坛酒。这日他睡足了,稍稍梳洗,穿了一件道袍,就往后山去。空山新雨后,太白在一块石洞里搬出那坛酒。

 

泥地里的血迹引起了太白的注意,若是昨夜的,早已被倾盆的大雨给冲刷干净了,只可能是不久前的。顺着血迹找去,他看见草丛中有什么东西,拨开草丛,这才看见一只奄奄一息的鸟。

 

翎毛是金掺红,眼细长,体型弱小,生得与太白之前看见的众鸟都不同。它的喙微微一张,从喉头挤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啼叫,胸脯也极配合地上下起伏。

 

太白将它放在手中,查看伤势,也不知心软个什么劲,便救下了它。可惜太白才疏学浅,不知这鸟的名字,只好叫它麻雀。

 

这一声麻雀落在掌中鸟的耳中,激得它满腔怒火,与凤凰同宗的灵鸟竟然被称呼为低等的麻雀,真是非常丢脸了。鸟儿的眼闭了几秒,再度睁开时,它用尽了力气将自己撑起来。太白猜不透,只得停下脚步,却见这鸟儿站稳了,狠命低头一啄,啄得太白笑了。

 

“你啊你,不愧是麻雀,就是调皮。”

 

太白也不怒,笑着往住处走,脚步轻快,宽大的袖子跟着晃动。听见他又用麻雀形容自己,鸟儿倒了下来,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样。

 

这要是传到族里,它还怎么活呀。

 

“……我们有缘。”

 

太白絮絮叨叨了一大堆,落在鸟儿的耳朵里只剩零碎的几句。它昏迷之前听到的就是这句话,它不禁想道,“这算是个什么缘,八世的天劫加起来也没那么惨,简直是孽缘,呸呸呸。”

3

“我呢,和凤凰是同宗的,属朱雀一类,以前人们还将我们称为天之四灵。”

 

小朱雀掰着太白私藏的糕点,喝着太白床底下的佳酿,提起朱雀这个名号时,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得意与骄傲。

 

太白盘腿坐在床上,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,“你是妖?”

 

小朱雀被酒呛红了脸,咳了好几声才说道,“是天之四灵,虽不是仙,但也绝不是可恶的妖。”

 

太白又点了点头,“那就是是心怀善念的妖咯。”

 

糕点塞满了小朱雀的嘴,以至于她反驳时的声音模糊不清。太白指了指身边的酒,“别噎着了,好不容易才把你救活的。”

 

小朱雀喝了酒,才将满口糕点顺下肚。她本就不是人,便可以千杯不醉。听见太白说救命这事,小朱雀极不情愿地说道,“谢谢。”

 

太白见她能说话了,才问起下一个疑惑,“你为什么受了那么重的伤,是因为你是妖被发现了吗?”

 

这话一出,她狠狠瞪了一眼太白,此时无声胜有声,太白改口说道,“是因为你不是人所以被发现了吗?”

 

小朱雀坐在椅子上,整个人都浸在月光中。明月高挂,她静静望着,最后才说道,“九天之上,南禺山内,栖息着凤凰。朱雀远没有凤凰尊贵,无法飞升,更住不了南禺山。但朱雀如果想成为凤凰,就要在成年后,接受九次轮回,每次轮回都会有劫难。”

 

“我第八世啦。”小朱雀比了个八,欢快笑了起来,“我叫昭君,每一世都叫昭君。第一世我是被淹死的,那河水太冰凉了,淹没我的口鼻,令我窒息。第二世我是上吊自缢,第三世是吞金而亡……”

 

她好似能记得每一世的死亡,在她平静的描述下,连月光都变得寒冷刺骨。她终于说到第八世,“第八世是天雷,天雷不是谁都能抗的,因此我受了很重的伤,险些殒命。”

 

昭君又继续说道,“这条路太难走了,我亲眼见到我的族人们,一个又一个放弃了轮回,不再幻想飞升。也看到有人愿意为情散尽一生修为,沦落为他腰间配饰,或心爱之物。太苦了,我见过太多了。”

 

太白静静听着,待昭君说完,他才补了一句,“所以你就要飞升了吗?”

 

昭君轻轻点头,“八九不离,第九世劫难,离我不远了。”

4

他们躺在一张床上。

 

太白扪心自问,长这么大,还没试过和女子睡在同一张床上。今夜石板太冷,他不愿意睡,让一个女子睡石板,他的怜香惜玉之情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。思来想去,还是二人同睡一榻稳妥。

 

昭君喝了一点酒,轻轻淡淡的酒气在静谧的夜空中格外清晰,它一缕缕飘进太白的呼吸中,仿佛也要把太白灌醉。

 

平稳的呼吸声从一旁传来,昭君紧闭双眼,像是睡着了。

 

这漫长的夜仿佛没有尽头。

5

“起——床——啦!”

 

温和的日光从窗渗透进来,驱赶昨夜的寒冷。昭君赤足踩在阳光里,推着床上装死的太白。尘灰暴露在阳光下,飘在半空中,随着小朱雀的动作而飞舞着。

 

太白已经很久没试过这么早醒来,昭君还在推着他,太白背对她睁开眼,眼底堆着满满的无奈。经过四五次推搡后,太白才肯起身。

 

从饭厅顺了几个菜包子,师兄弟们训练的声音传到了他的房间。昭君咬了一口肉包子,问道,“你不用去吗?”

 

太白摇摇头,就着新泡的茶将包子送入了肚子,“我很久没去了。”

 

昭君笑着说,“那你师父一定很想揍你。”她眼底闪烁着光芒,“以前我疏于练功,师父就揪我羽翼,疼死了。”

 

太白望着她,问了一句,“为什么你想飞升凤凰?”

 

昭君低着头看碟子里的包子,忽的笑了,“你们这儿不是有一句话,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凤凰高高在上,谁不喜欢呀。”

 

太白也没说什么,只是看着她一口一口将菜包子吃干净。他曾听说飞升凤凰需要承受烈火。

 

一声呼救从耳边传来,他仿佛看到昭君置于烈火中,骨骼被烧得滋滋作响,眼眶泛红。

 

“吃呀,再不吃我就要全都吃光啦。”

 

待他回过神时,昭君正盯着他。眼前的碟子里只剩下两个菜包,她的手里拿着半个,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。

 

太白拿起一个菜包塞到昭君手里,说道,“多吃点。”

6

除了太白以外便在无人能看见昭君,她仿佛是透明的。

 

她立于檐下。乌云密布,长风送来几分清凉,拂过她清秀的脸庞。太白与她并肩,广袖翻飞。

 

“要下雨了。”她闭上了眼,“我闻得到。”

 

空中飘着一缕草木的味道,而昭君将它称为雨。话音刚落,倾盆大雨自天而落,浇在这座山上。有一行人朝这边跑来,其中一人对太白说道,“我们淋雨,你小子倒好,一个人躲这享受。”

 

太白拍了拍他湿透的肩膀,“晚点请你喝酒?”

 

那人躲开,摆了摆手,“别,到时候连累我被师父训,我可不是你,我经不起训斥的。”

 

众人与太白擦身而过,有人会打招呼,有人则是视而不见。对于太白,道观里的人各持态度。有人认为太白太傲气,为人吊儿郎当,不练功也就罢了,成日还不怎么见人。有人则认为有本事凭什么不能傲。

 

于是道观里的人分成了三种,第一种是喜欢,第二种是无所谓,第三种是讨厌。可惜和太白走得近的人,学得他一身坏毛病,轻的被师父训斥,重的则是赶出师门。渐渐地,就没人喜欢太白了,于是这三种人只剩下两种人。

 

待众人走后,昭君才开口问道,“你经常被师父训吗?”

 

风卷雨水,扑在太白的脸上,令他想起了一些往事。最终他闭眼将往事压了回去,缓缓说道,“家常便饭,不过这两年少了很多。”

 

昭君轻快的声音从身旁传来,“没事啦,谁没被训过呀。”

 

太白的衣裳底下藏着无数道伤痕,而太白从不会告诉任何一人。当太白还不是那么出色时,他险些被师父打死。

 

血混着水,他带着一身伤痛跪在雨中。雨水渐渐冲淡血色,也淋得他面色苍白,几乎要倒下。师父站在廊下,盯着他一言不发,问他往后是不是还会这样。

 

而太白回答他还会这样。死不悔改,这是他师父愣了三秒后,几乎是吼出的四个字,震得众人心惊肉跳,却没能让雨中的太白有半分悔意。

 

有些事他会永远记得,却不会再提。

7

饭厅里空无一人,太白将饭菜拿回屋子里。道观的食物一向清淡,幸好昭君也吃得惯,在太白的房里一连住了一个多月。

 

太白将饭菜拿回去时,瞧见她托腮望天,问道,“第九世的劫难什么时候才来呀。”

 

前八世都耐心熬过了,这第九世她却异常着急。太白将饭菜摆好,匀了一份给她。太白与她对立而坐,看着她小口小口吃着碗里的米饭。

 

他夹了一筷碗里的菜,放在了昭君的碗里,说道,“多吃些,到时候飞升凤凰可就没这些东西吃了。”

 

昭君吃饭的动作一滞,看着碗里的菜,忽然笑了,“我前八世都是苦日子。没了法力,连唬人都做不到。”她微微抬眼,看着太白,“在这道观与你一个月里,是我这八世来过得最舒服的。”

 

过了良久,太白才说道,“南禺山会更好的。”

 

昭君追着问,“比你——这的道观还好吗?”

 

太白毫不犹豫地回答了,“当然了,南禺山是仙境,这到底是凡间。”

 

天色有些暗了,微弱的光从窗子里渗进来,最后几缕落在昭君眼底。她笑着凝视太白,竟然他气息乱了。

 

昭君又问道,“你会成仙吗?”

 

太白见她碗里的菜有些空了,又夹了一筷给她,“当仙人有什么好的,远不如凡间潇洒自在。”

 

昭君哦了一声,戳了戳碗里的饭,说道,“我还想着到时候或许我们能在九重天相逢呢。”

 

太白只是静静吃着饭,没再说一句话。他一想到昭君迟早要飞升凤凰,心里总跟堵着什么似的。

 

夜里寒冷刺骨,冬天悄然而至。昭君为朱雀,却异常怕冷。二人依旧同睡一榻,被子裹得再紧,可昭君仍然觉得有冷风灌了进来。

 

清冷的月色透过窗子落在青石砖上。昭君轻声问道,“我能不能……抱着你睡?”

 

太白平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,“你冷吗?”

 

待昭君回答,他下床又取了一床被褥。替她盖好,这才躺下接着睡。虽然多了一床被褥,也暖和了不少,昭君却睡得不太安稳。

 

太白站在床边,借着月光凝视着昭君。他的手僵在半空,似要抚摸昭君,却迟迟落不下。太白知道,这不该发生,永远都不该。

 

他放下了手。

8

“我师兄沐浴时放在一旁的裤子没了。”

 

太白推开门,看着坐在床上的昭君。那人听了这事,显然不感兴趣,耸了耸肩。太白又继续说道,“前些日子道观考试,五师弟的试题被人掉包了。三师兄吃饭时包子凭空没了好几个。六师弟睡醒发现自个成了花脸猫。”太白深吸一口气,深深望着昭君,“这些是不是你做的?”

 

昭君听罢,笑得前仆后仰。笑完了,也没打算否认,眉梢眼角还含着那一缕笑,“是我做的又怎么样。他们平日对你说了好多过分的话,我当然要教训他们了。”

 

太白叹息,“你啊,就是调皮。倘若他们发现了你,他们可是要斩魔除妖的,你就不怕死在这?”

 

昭君摇摇头,一脸真诚,“这不是有你吗?”她又说道,“退一万步,你就算不帮我,以他们的修为,没事的。”

 

太白说道,“我会帮你的。”他声线低沉,“放心吧。”

 

小朱雀心跳漏了半拍,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接话。大雪飞扬,庭院被新雪覆盖。昭君指着满天的白雪,看起来很兴奋,“走吧,出去看梅花吧。”

 

道观后养着一颗老梅树,大约开了上百年。待他们走到时,见到了一幅梅花雪景图。昭君走近那颗老梅树,轻声说道,“我最喜欢梅花了。”她看向红白交织的景色,眉眼弯弯,“一直很喜欢。”

 

太白一时无言,只得折下一枝梅,递给昭君,“或许南禺山上也有梅花。”

 

昭君想说些什么,譬如她想告诉太白,哪怕真的有梅花,也不是他递的这一枝。她接过那枝梅,笑意仿佛能消融冰雪。

 

那一瞬,太白以为时间凝固,而他能站在这,陪昭君到地老天荒。

9

那场雪太大了。

 

昭君看见太白的道袍染了血迹,走得摇摇晃晃,体内气息乱作一团。雪覆在他的身上,企图要把刺目的血迹掩盖。

 

他甚至连剑都拿不稳,重得他手腕颤抖,就要倒下来。可他还是走完了,从庭院到廊下,从魔种到昭君身旁。

 

他浑身是伤,走到昭君面前时,支撑不住,倒在她的身旁。昭君去扶,将他拥入怀中。历经八世,却从未有过这样一刻令她想哭。

 

昭君的手在颤抖,她拨开太白的发,看见他那张苍白如雪色的脸。她声线抖得不成样子,“太白……”

 

“它们迟早会撞进来的。”太白气息微弱,“昭君……走吧。”

 

“我不走。”昭君眼眶一热,险些掉下泪来,“要死一起死。”

 

“别说傻话……”他的手吃力抬起,却又重重放下,“你就要……就要飞升凤凰了。我的小朱雀,别放弃这一切。”

 

当她安顿好太白,跟着指引,她来到了一间房面前。推开门,映入眼帘的是一口巨大的铸剑炉。

 

那人就站在炉边,回音荡在房间,“要救天下,必须要有人祭剑。你是妖,修为足够强大,由你祭剑是再好不过的。”

 

从魔种入侵的那一日开始,昭君就明白,她要留在这了。她一想到要与太白分别,还没来得及说什么,便流下了泪。

 

她踩上台阶,哭着说道,“我才不是妖,也不是什么麻雀,我是是天之灵鸟。”待她踩上最后一节台阶时,她仿佛在火光中看到了和太白的未来。昭君浑身颤抖,泪流满面,哭得像个几百年前的小鸟,“我才不是为了什么天下,我只是为了你。”

 

“我从前不懂,为什么会有人愿意散尽毕生修为,只为化作他的配饰,他的心爱之物。如今我懂了。”

 

“太白,活下去。”

 

“或许有日你能飞升九重天,那便替我看看,南禺山是什么模样。”

 

她在火光中看到了太白的脸。

 

这一跃,便是阴阳相隔。

 

太白赶到时一切都迟了。小朱雀一跃而下,被滚烫的烈火吞噬。他仿佛想起那天看到的昭君,心尖处传来一抹陌生的剧痛,盖过他周身的所有伤,太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
 

他想喊昭君的名字,却在开口时被什么东西堵了回去。

 

太白跪在地上,血渗透道袍。

10

昭君醒时,已在九重天上。

 

神明邀她而聚。不远处是一块巨大的铜镜。神明亲自为她斟茶,同她道,“你已历经九世劫难,如今已成凤凰,居南禺山。”

 

昭君不解,“我明明死了的。”

 

神明笑得温柔,“烈火焚身,本就是你的第九世劫难。”她说道,“你在凡间动了真情,需将所有记忆一一忘怀,方能成仙。”

 

昭君怔了怔,良久才开口,“我想看看他。”

 

神明点头,起身走至铜镜前。铜镜渐渐浮现画面。

 

长风猎猎,吹得太白广袖翻飞。他手执一剑,满头华发,已不见从前意气风发。剑上有一道蜿蜒的红痕,一直从剑柄处延伸到剑身。

 

“你散尽九世修为,化作他手中的剑。那条红痕,便是你的修为。从今往后,你将似新出世的凤凰,在南禺山生活。”

 

神明声音轻柔,一字一句不急不慢。末了,又加了一句,“以他今世修为,或许能成仙,只是不知道,他想不想罢了。”

 

昭君比谁都明白,她在等太白。

 

或是一瞬间,或是沧海桑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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