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森

生命这样的旅程 要用多少的泪水来完整

【铠露】病

OOC属于我,他们属于彼此。


有病的脑洞。


1

停电了。

 

这儿太老旧,时不时就会停一次电,起初还有人尖叫大喊,现如今习以为常了。黑暗吞噬了这座医院不久后,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其中掺杂着微弱的光源和模糊不清的声音。

 

脚步声停在门外,他们二话不说打开了我的房门。

 

有人问道,“露娜,你还好吗?”

 

一束光照在我的身上,强烈的光源刺得我有些睁不开眼。我坐在窗前,眼前的桌子上是一本日记。我瞥了他们一眼,又将目光放在窗外的月光上。

 

我始终不与他们对视,我讨厌他们,字面意义上的,他们总是喜欢逼我吃药,逼我去和人交流,我为什么要和其他人交流呢。可我最终还是开口了,话里藏了些许讽刺,“别担心,我又跑不掉。”

 

有人踏着稳健的步伐朝我走来,最终停在我的身侧。询问我的是一位老医师,从我来这座医院开始,他就一直在观察我。说得夸张一些,他见证了我的成长。

 

在我的印象中他一直那么严肃,带着古板的银丝边眼睛,镜片底下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光,他仿佛可以透析世间的一切——他曾告诉我,他见过许许多多的人,像我这样的也接触过不少,因此让我不要撒谎。

 

我没有一个字是在撒谎,可从小到大,他们都认为我有病。幻想症,他们是这么称呼这个所谓的病。我从不认为我有病,他是真实存在的,我可以看到他,我可以跟他交流,我甚至可以触碰到他。

 

可所有人都不信我,他明明就在我眼前,就在你们身边,为什么你们看不见。今夜的月光太亮了,轻柔的月光落在窗沿,像一捧轻纱。

 

老医师看着露娜,说道,“你有过前科,记得吗?”他嘴角微微上扬,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,“那天你想从医院逃走,与你的哥哥一起。”

 

我想起来了,是哥哥让我逃走的。对,我有一个哥哥,所有人都看不见他,可我确定他就在这儿,甚至老医师跟我说话时,他正安静坐在床上看我。

 

老医师点点头,身后的人帮他拉了一把椅子过来。他走过去,坐在我的对面。他的语气像是闲聊一般,“今天过得怎么样,你哥哥还在吗?”

 

他眼底依旧闪烁着精明的光,依旧是那副能看穿万物的模样,可在我看来,那简直是愚蠢而可笑。我托腮看他,“一旦我告诉你他在哪,你又该说我有病了。”

 

老医师笑起来,眼尾的皱纹令人瞩目,“噢,露娜,你不必为了这个而难过,在这的人都有病。”他信誓旦旦,“我们一定会治好你的病。”

 

我承认来这的人都有病,譬如我隔壁的那位,总是以为有人跟踪他,还有一位有精神分裂症,还有的有臆想症。而我清楚地知道,我压根没病。

 

因此老医师说什么我都是听不进去的,不仅听不进去,还把他的话当一个玩笑。如果我认为我没病,那他该怎么治好我呢,逼我吃那些白色药丸吗,还是给我安上各种仪器。

 

我一点儿也不怕,因为我哥哥就在这。

 

他就在我身边。

2

我是十三岁时送到这来的。我的族人说我很反常,因为我成日对着空气喊哥哥,而当时我的哥哥杀光了我家中的所有人,离开了村庄。

 

族人告诉医师时,我也在场,我把他们的话当成一个有趣的故事,在结尾时我甚至还因此鼓掌欢笑了。这是个符合现实的结局,如果我哥哥真做了这些事,那他一定会说那样的话,一定会做那些事。可我哥哥没有,我清楚地知道。

 

老医师跟我聊天,问我关于哥哥的事。他问我印象中的哥哥是怎样的,对我好不好,对家人好不好。我老老实实告诉他,他又问我哥哥在哪,我指了指我的身边,我的哥哥的确在这。

 

无时无刻,我的哥哥永远都陪在我的身边。老医师跟我聊天的这段时间,我的哥哥皱眉看他,眼底浮现一丝不悦。他就这样,不喜欢人们贸贸然询问他的生活。

 

于是他弯腰,伏在我耳边说道,“小妹,让他们闭嘴。”

 

我朝老医师扔了一只削得很尖的铅笔,铅笔擦过的他脸颊——这是我算好的,我并没有想取他的性命,我只是想吓吓他,从而达到哥哥的目的。

 

老医师显然吓到了,冷汗顺着他苍老的脸留下来。我笑得很开心,转过头去看哥哥,从他眼底得到了一丝赞赏。就因为这件事,我被留了下来。族人派了人过来看我,嘱咐我好好治病,村庄永远在等着我回去。

 

这儿太偏远,因此族人不可能日日过来,他们约定一个月来一次。一直到现在,在他们口中,我的病情仍然是没有半点好转。

 

老医师跟我随意聊了两句,我推脱我累了,送走了他们。月光太亮了,我仔细看着月光,哥哥从一旁走过来,抚摸着我柔软的银发。

 

我和他一样,拥有着银发,我引以为荣。哥哥站在我的身边,手放在我的肩头,像是轻轻搂着我,“小妹,不要怕,我永远在这里。”

 

我蹭了蹭他的手臂,“我知道,无论他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。哥哥,我永远相信你。”

 

在我的记忆中,兄长一直如天神般强大。十一岁时,我曾被闯入村庄的盗贼挟持,是兄长不顾一切将我救出。

 

我将无条件信任他,在这好似凝固了的时间里,他是我唯一的依靠。任凭人们说再多的话,做再多的事,都无法将我与兄长分割开来。

3

草长莺飞,三月的阳光温和轻柔,落在远处的一片草场上。百花相继盛放,蝴蝶鸟雀被吸引而来,生机勃勃的景象映在我的眼底,倒成了索然无味。

 

我坐在一棵树下看书,兄长坐在我的身侧,他目光投在草场上,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,不知从什么时候起,我开始猜不透我的兄长。

 

阳光透过树叶落在我手中的书上,投出一片阴影,我心思也不在书上,转而问身侧的兄长,“你看在什么?”

 

兄长的回应总是那么平淡,像无味无色的水,流过我的心,“她要来了。”

 

五年了,族里总会派人来探望我——说是探望我,实则不过是询问医生关于我的病情。我的事在族里传开,魔道的继承人疯了,多么可笑的一件事。我的剑被他们没收,以至于我来到这儿的时候什么都没有。

 

这些个志愿者们,有些几个月来一次,有些一个月来一次,唯独她不同,她每个星期都要来,不见医师,只见我。

 

“露娜。”我刚思及她,那人便穿过草场,朝我走来,“我又来看你了。”

 

“莉莉安。”我眯起眼,阳光落在她的身上,衬得她肌肤白皙得几乎要反光

 

莉莉安蓄着一头黑发,穿着淡黄色无袖裙子,踩着粗跟小皮鞋,腰带打了个蝴蝶结,手上的银饰手镯在阳光底下反射着令人睁不开眼的光。

 

她走得有些快,匆匆掠过草场,最终站在树下。她额角沁了不少汗,因此莉莉安站稳后,从方包里取了一块手绢,细细擦着额角的汗。她笑着望我,“吃过午餐了吗?不如一起吧?”

 

我正巧饿了,于是点点头,与她进了室内。莉莉安跟我一块长大,十三岁前我们是所谓的好朋友,形影不离。她见过我的兄长,也曾与兄长交谈,只是我的兄长不爱玩耍,因此他们只是点头之交。

 

莉莉安点了两份鲑鱼三明治,咬了一口便露出嫌弃的表情,“真不知道你怎么会喜欢这儿的伙食,这可比族里差了千倍百倍。”

 

我喝着咖啡,开门见山地问,“长老们让你来的吗?”

 

莉莉安摇摇头,也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橙汁,“露娜,你知道的,那些长老们若是派人来,多数是去找医师,有几个喜欢与你交谈的?”她盯着四周的空气,“你哥哥在这吗?”

 

兄长没有跟来,他一直不怎么喜欢参加我与莉莉安之间的聚会。我说道,“他没来,最近他很喜欢春天。”

 

我喝咖啡的速度很快,不久咖啡见底了,我又要了一杯。莉莉安望着我,“我记得你以前不喜欢这个的。”她挪了挪橙汁,“这才是你喜欢的。”

 

我轻轻哦了一声,没有去接那杯橙汁,“大概在这待久了,人的口味也变了。”

 

盘中的食物我吃了个精光。莉莉安又说,“八岁时,你吃了一口鲑鱼三明治,你告诉我,这么难吃的东西,绝不会再吃第二次。你哥哥二话不说,把你吃剩下的鲑鱼三明治都吃光了。”

 

盘子上只剩下面包屑和少许沙拉酱。我扶着头,目光落在盘子上,竟有些不知道她想说什么,“莉莉安,何苦浪费大家的时间。”

 

莉莉安将最后一口三明治吃干净,才跟我说,“你快十八岁了。一转眼,你已经在这五年了。吃了五年药,听了五年的心理疏导,我不敢相信,你还是没好。”

 

我目光里忽然露出一丝坚定,“我说过,我哥哥一直在我身边。”

 

莉莉安精致的眉毛拧了起来,她声音也因为情绪调高了些,“他们亲眼看见你哥哥身染鲜血,在月光下折断了你宝贵的剑,就此扬长而去,再也没有踏入村庄一步。”

 

有人被这高昂的声音吸引,纷纷往这投来目光,有好奇、有看戏、有愤怒。有的话我从十三岁时就开始说,说了五年之久,却没有任何一个相信。在我以为莉莉安要接受我兄长存在时,她却告诉我她和别人一样,我是病了,是疯了,痴人说梦。

 

人们的目光像巨大的洪水猛兽,侵蚀我身体的每一寸。水灌入我的耳朵,黑夜遮挡我的双眼。砰砰砰,我的心跳得像是要夺得短跑比赛的第一名,争着抢着跳出我的胸腔。

 

他不在,我唯一的月光不在我的身边,我顿时无助得像是十一岁时的自己,任凭盗贼挟持,双手连一把剑也握不稳,连一句话也说不好。

 

莉莉安还在说什么,我呼吸有些不顺畅,她的嘴一张一合,说出的话却像是掺杂着水往我耳朵灌去。

 

我真没疯,我由始至终都坚信着这个事实,可除了我,就再也没人相信了。这太黑了,我什么也看不见,只听见莉莉安那掺杂着水的声音不断渗入,我出了一身的冷汗,惊恐得不能自己。

 

此时他来了。

 

脚步声从我身后传来,割开无尽的黑暗,把清冷的月光引进来。我的哥哥,我那强大如天神的兄长。他令我的神智逐渐恢复,周遭的一切也渐渐清明起来。

 

莉莉安担忧望着我,“露娜,你还好吗?”

 

我长舒一口气,定了定神,这才说道,“没事。”我扭过头,看见兄长的脸,他就站在我身侧,银色的长发垂在身后,“哥哥,你来了。”

 

莉莉安望见我冲着哥哥露出温柔的笑容,她叹息道,“露娜,家族需要你的继承,魔道不能没有人继承。”

 

她说完这句话,就提着方包离开了。兄长的手依旧搭在我的肩上,将我往他的方向搂了搂,他开口,仍是那一句,“别怕。”

 

只要有他在,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呢?

 

我最怕的不过是兄长弃我而去。

4

不远处放着一把剑,我不知道它怎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。

 

剑柄刻着复杂的花纹,一直延伸到剑身上,古老而神秘,那是我的第一把剑。我将它拿在手中,沉甸甸的,勾起我对从前的记忆。

 

“你越来越像你哥哥了。”低沉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,有人朝我走来

 

“我们是兄妹,又朝暮相处,应该像的。”我不舍得将剑放下,我的手抚摸着它复杂高贵的花纹,“我以为按你们的故事,它已经被我的兄长折断了。”

 

“从前的是折断了,这是我们为你新铸的。”族长的脚步逼近,“花纹与咒语,是魔道的力量。你就要十八岁了露娜,你是继承人。”

 

“我以为疯子是不能继承魔道力量的。”我自嘲笑了,右手握着剑朝空中挥动,“十三岁前,我每日都在校场上练剑,有些生疏了。”

 

“露娜,你没有生疏。”族长的眼底闪过一丝赞许,“你的哥哥,也教会了你许多。”

 

“我以为你会否定他的存在。”我有些不可思议,“你开始相信他了吗?”

 

“不。”族长坚定说道,“他不在我们身边,可他在你的身边,你正在把自己变成他。”

 

兄长坐在椅子上,表情严肃,目光如钩子般死死盯着族长。我问道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 

族长环绕四周,缓缓说道,“鲑鱼,咖啡,右手执剑,削尖了的铅笔,对月光的迷恋,喜欢画画,不喜欢交谈,越来越冷酷的话语。”他笑了,“露娜,你和你哥哥真是如出一辙。如果你还记得以前的事,那么你就会知道,十三岁之前你是个左撇子。”

 

我显得有些不安,也随他的目光打量起这间房。族长继续说下去,“吃饭练剑,你都用左手,你哥哥与你相反,他更擅长右手。用我将过往复述一遍给你听吗?”

 

他没有征得我的同意便又说下去,“你哥哥剑术极佳,为人孤僻古怪,与你最为亲近。他喜爱的食物里便有鲑鱼和咖啡这两样,对月光极其迷恋——我想你不会忘记,你哥哥以前爬上山顶看月亮,我们派人去寻,寻了一整夜才找到他。”

 

“上学堂时,他爱把铅笔削得很尖,你哥哥没什么安全感,总觉得有人会偷袭,因此削尖的铅笔是他的武器。老医师说过,你曾经朝他扔过铅笔。他尤其爱画画,为你画了不下数百张,有的撕毁了,有的藏起来了。露娜,应该比我还清楚的。”

 

“他性情古怪,因此不爱与人交谈,也沉默寡言,惜字如金。你看看你,拿剑的模样,饮食的模样,正如他。”

 

族长轻轻摇了摇头,“露娜,你无法接受兄长将他们都残害的事实,因此幻想他还在你身边,他仍然守护着你,仍然是旧时的兄长。他是你在大海中的浮板,没有他,你就会崩溃。”

 

这些话像是绳索将我紧紧捆了起来,我仿佛置身于牢笼,“不可能……不可能……”我喃喃这三个字,再望向椅子时,兄长已经消失。我顿感失措,连忙喊起来,“哥哥,哥哥你去哪了,哥哥——”

 

族长眼含悲悯,“露娜,族里不能没有继承人,魔道的力量不能没有人去继承。你是被选中的孩子,坚强起来,你哥哥在远方等你。”

 

他再也没有出现过。

 

我的兄长,我的月光,在那天彻底消失了。

5

那把剑被注入魔道的力量,我得到了寄托家族力量的徽章,并选择月光作为我的力量。当我站在众人前完成仪式,我便成为了新的继承人。

 

火光与月光交织,欢呼声响彻天际。

 

而我知道。

 

我终有一天会找到兄长,会解开缠绕在我心中的种种疑问。

 

这一切终将会结束。

 

可在此之前,我将自己活成了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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